林朝白到高中后门的时候,周嘉衍在后门等她,一个大男生忸忸怩怩的,很不像话。

    劝着林朝白:“朝白姐姐要不算了吧,你别去了。”

    “要揍就揍服帖。”林朝白把书包扔给他:“等会儿站远点,血别滋你脸上了。”

    打趣吓他的,但周嘉衍成功上当了:“啊?那我怎么办啊?”

    “大声点喊加油呗。”林朝白找了个树荫,倚着树干干等着。

    ‘约战时间’都要到了,对方人还没有出现。

    那几个放狠话的男生躲在远处的树后看着林朝白,她朝着领头的男生招了招手。那男生立刻钻到树后,一脚将一个小跟班模样的男生踹了出去。

    小跟班个子和林朝白差不多高,他一点点地挪过来,全身都做着防御准备:“你要干吗?”

    “你们喊的人来不来了?天都要黑了,我家里还有金鱼仓鼠要喂。”林朝白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多凶神恶煞。

    一天前是他们先朝她动手的,她一脚踢掉了一个人的后槽牙,就掉了颗牙,那大小伙子就倒地不起,后来若不是他拔腿就跑了林朝白甚至怀疑他有碰瓷嫌疑。

    又等了会儿,周嘉衍都从小卖部折回来买了两块雪糕,周嘉衍拍马屁似的把两块雪糕都递给林朝白,让她先挑选。

    林朝白随手拿了一个,两人找了个干净的台阶等人。

    周嘉衍给她说自己家里的事情给她听,全当解闷。

    没一会儿树后的男生兴奋的蹦起来,林朝白虽然还没看见人,但估摸着是对方来人了。

    可爱多蛋筒的最下面是甜的发齁的巧克力,偏她爱吃。

    那昨天被打的男生领着人走来了林朝白面前时,林朝白正拿着周嘉衍给的湿巾擦着手,慵懒地抬眸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两张熟悉的脸,一张脸平淡到如同一潭死水。另一张脸眼珠子瞪快掉进他张大的嘴巴里了。

    “哥,就是这个女的,她昨天一脚踹掉了我一颗后槽牙。”哭诉完,他喊来的人还是没有反应,着急着又唤了他一声:“旭尧表哥!”

    林朝白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那怒意很明显不是唐旭尧的,他都快下巴脱臼了。所以只可能是姜修,林朝白偷瞄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但是说不出的让人毛骨悚然。

    姜修瞥了一眼唐旭尧,比他那会儿看见林朝白打人时候表情夸张了不少。略带笑意,抬手拍在他胸口:“你弟喊你呢。”

    -

    吃瓜群众围在五米外,林朝白旁边的周嘉衍也被赶走了。

    林朝白吃完可爱多嘴里有些甜的口渴,想着家里冰箱里的那瓶自制的梅渍小番茄,有些馋了。

    唐旭尧已经在林朝白面前踱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的步,有涉嫌刷朋友圈步数的嫌疑。

    “你……”唐旭尧终于憋出来一个字,林朝白刚准备洗耳恭听,他抓狂的跟自己头发过意不去。

    由于不秃自己,姜修和林朝白围观他这样也算是看笑话的一种。

    姜修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开口提醒:“你到底要不要说什么?”

    唐旭尧总算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的抓狂,问姜修:“你不觉得难以置信吗?她哎,林朝白啊。妈的多温柔一仙女,天仙哎。她居然一脚踹掉了我弟一颗牙。你能相信吗?”

    “能。”姜修点头:“上回我看见她打架的时候她不光踹了人一脚,还吐了口口水。”

    唐旭尧如遭晴天霹雳,好不容易回过神,这下又崩了。没踱几步又意识到不对劲,认真思考着姜修刚才的话,狐疑:“不对,你早知道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唐旭尧看着姜修点头,突然有一种大郎快吃药的心痛。

    林朝白不想再干坐着,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打了你弟,原因是他欺负了我一个弟弟。抢他的钱,扔他的画具。”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终于引得唐旭尧也认真起来,这事情原本就是唐旭尧表弟理亏。他努着嘴若有所思,最后作罢。

    五米外的人看见自己搬来的救兵什么也没做,赶忙追上去:“表哥,你怎么都不帮我?”

    唐旭尧驻足等着自己表弟追上来,不气的揪着他后衣领,如同拎着个小鸡仔:“可以啊,学会抢同学钱了啊?还拉帮结派本事渐长啊李睿诚,我今天回去就告诉你妈,你就等着去被小姨和小姨父扔到动物园给鳄鱼剔牙吧。”

    “表哥,你能说点好话吗?”李睿诚没有唐旭尧高,衣领被提着他只能踮着脚跟上唐旭尧。

    “我去你坟头说给你听。”说着,唐旭尧又往上提了提。

    “我同学还看着呢,表哥你给我点面子。”

    “面子?你他妈被一个女的打成这样,我以为你面子当天晚上拿去擦眼泪了。”

    领头羊都走了,剩下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周嘉衍想走过来,但姜修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实在是不友好。这眼神像极了隔壁班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姜禾。周嘉衍稍稍靠近了两步:“朝白姐姐,我们走不走?”

    “走。”林朝白正要起身,手腕上握上一抹暖热,将走了两步的人又拽了回来。林朝白没办法让周嘉衍把书包还她:“你先走吧。”

    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放心她,三步两回头。

    “涨本事了?你现在不怕出事之后被你外婆知道,然后外婆伤心了?”姜修越说手拽的越紧。

    他就想知道是那小子是她什么人?朝白姐姐?也没有听说她有个弟弟。如今为了这么个人都能不顾及装了这么久的温柔人设,看来是重要得很啊。

    林朝白试图挽救自己的手腕:“当时没想那么多。”

    “呵?!”

    合着还是冲动行事呢。

    姜修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但与其说是松开倒不如说是甩开。

    林朝白有时候就搞不懂他,说他没生气吧,他走路步子迈大,连林朝白喊他都不带回头等她。但说他生气吧,他拐弯的方向是她的公寓方向。

    两个人一言不发去了她公寓。

    等林朝白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在吃饭但没给自己点外卖,估摸着他是生气了。

    她脖子里围着条干毛巾,倚着门框看着他:“有话就直说,我没那本事猜。”

    姜修撂下筷子,双手环臂,靠着椅背对上林朝白的视线。几秒后他挪开视线,起身将外包包装扔进垃圾袋里,准备下楼扔垃圾,临出门前,他问:“林朝白,你什么时候愿意做我女朋友?”

    “下辈子再说。”

    姜修眼底瞬间暗下来,穿上鞋子,握着门把手,推门出去:“果然是亲生母女。”

    听他这么说林朝白也没有生气,在她看来她像是托马斯,因为母亲的失败婚姻,她童年与孤独为伍,她迫切想要长大,想要结婚想不再独自一人。但可能她的婚姻不完美,她会离婚。她可能会怀孕,但有死胎流产的可能。

    就像现在,没结婚的男女朋友,一段没有法律有效证件证明的关系,连法律保护的关系都有结束的可能,更罔论此。

    她认可托马斯的观点。

    ——“谁无感情投入,谁就无权干涉对方的生活和自由,惟有这种关系才能给双方带来快乐。”

    林朝白想得通,但晚饭是没有胃口了,她找出吹风机吹干头发。随便吃了瓶酸奶垫肚子,她窝在厅看了会儿电视,姜修还是没回来,林朝白想他今晚是不回来了。

    困意袭来,她关掉厅的灯,摸黑回了房间。

    困意还在但怎么都无法入睡,纱制的窗帘透着月光进来,这城市的霓虹灯早就夺走了月亮的存在感。林朝白睁着眼睛盯着微微拂动的窗帘发了呆。

    她想到了小时候和外婆同住的日子,外公的蒲扇虽没有空调凉快却能驱赶蚊虫。浸在井水里的西瓜总是比冰箱里的好吃甘甜,睡前听着奶奶讲故事,故事没有安徒生童话那么有童稚但那时候不管听几遍都依旧觉得精彩至极。睡前惦记着糖人,外公许诺她如果乖乖睡觉明天就一定给她买。

    眼眶越发湿漉漉,她睡意彻底不见踪影。从床边找出自己手机,物业住户群堆积了不少信息,林朝白随手点进去。

    某邻居a:[图片]

    某邻居a:这孩子坐在楼下都要两三个小时了。

    某邻居b:谁家的孩子?是不是哪个妈妈又训了后闹脾气啊?

    某邻居c:快领回去吧,现在的孩子骂不得,万一出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

    某邻居a:是啊,就坐在十六幢前面的长椅上。

    某邻居d:明天都要放国庆了,别训了,孩子都要过不好假期了。

    林朝白点开图片,照片是从楼上往下拍的。拍照的人住的楼层靠下,但照片还是糊涂不已。图片昏暗的不得了,只有路灯微弱的灯光照着长椅上的人,他低头,形单影只落寞得很。

    即便没有正脸,即便照片糊涂的光线昏暗,林朝白还是认得出,是姜修。

    林朝白慌忙披了件衣服,下了楼,电梯来得慢,她小跑着从电梯里跑出来,出了单元门,就看见长椅上的人,他还保持着照片上的姿势,像是坐定了。

    影子比林朝白本人还先进入姜修视线里,他率先别过头,眼眸半睁着,不肯看林朝白。

    “你要么回家,要么上楼,坐在这里干吗?发善心喂蚊子啊?”林朝白停在他两步之外,见他不搭理自己,用脚踢着他的球鞋:“喂,不理我,我就走了。”

    他依旧没说话,但伸手扯着林朝白的衣摆,任林朝白怎么拉都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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